曲解
文:樊林
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对于图像会有一些基本的要求,往往认定图像的出发点都是普遍的那些对世界的理解,观看图像会进而获得一些意义的呈现。因此,历史画提供史实的绘本;肖像画关乎人物的记录;风景画是真实场景的写照。对照片——这种主要以真实把握为特质的手段及其产物 —— 一般都要求更为具体地将我们无法细致洞察的那一部分毫无遗漏地告诉我们,满足了解的欲望,甚至好奇心。
时间长了,单独作品的令人惊奇与整体摄影对 “真实”的追求共同营造了审美的疲劳,加之现阶段摄影作品的大量涌现,我们不经意间已经形成了一些观看的惯性,摄影也演变成为每天而生活的简单方式。对真实感的如同使命般的追求在某些摄影家看来比趣味的追求更重要。
不愿意臣服于过往的形式以及面貌上的所谓完整、真实令他们几位不约而同走到了各自的路上,这几条路隐约交织,仿佛都在为挣脱而努力。我尝试着从画面了解究竟想隐没掉什么?钩沉出什么?或者干脆重建一个世界?
每一个人都纠缠、网络住了一个点,从不同的角度看物质,看城市,看生活。从画面看来都保持着距离,与拍摄对象,与他人语言,与生活情景都有距离,非常冷静的观看距离的存在恰恰传递出一种“刺入”,以个人的方式曲解,片面、琐碎和不连贯却带出新构建的审视角度。
朱浩对长期生活的城市的节奏和构成必定是了然于心的,因此能够以偶遇的方式告诉我们那些显得突兀、偶然的情景,这是生活本身的生成过程中不可刻意为之的环节,分解了的就是毁坏了的生命。当土地在退化,渐渐失去色泽,人类也跟着晦暗的时候,这样的片断是希望能够把握住一些镇定,一些诗意,更多的是当下城市生活真实的层面和时空的略带“诡异”的气息。
马康的“故宫”与所有人的所有的关于故宫建筑群的印象截然不同,固化了的历史图像与个人的体验本来不一定是强烈的矛盾,但马康制造出的动摇也引发了观者的怀疑,这样的处理分明是想建立一种新的态度,之前沉重的历史在晃动中重新树立。这时候,“个人的即是政治的”,应该尤其适用于对“马式天安门”的解读。
在琢磨图片生成过程的细节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一个粗浅的怀疑,王雁玲的画面从语言到想法都与个人的执拗有关,原先的形态变成最次要的东西,才华的灵光借由她对绘画媒材的深刻理解显现,物质在解体消解之后,与绘画不再相关联。叶芝的诗句:“一切变了,彻底变了/产生了可怕的美”大概可以对应于这里?当然,这里“不见”的是常态,显现的是艺术家自在自为的“曲解”。
严怿波极力地不在图片之间制造勉强的关联,越是如此,越是吸引人揣测和想象,究竟他想建立怎样的指引?甚至,我们每一次看同一件作品,也得到不同的感受。在他的镜头里,生活本身不完整,偶然,甚至怪异,相比于光鲜美艳的图片,它的特质在于真实和隐约的一点诙谐和怪异。
在被这批作品包围的展厅里,我们会问自己:生活的常态是什么状态?不解释常态又需要怎样的决心和体验?这种刻意为之的曲解是一种对生活在其中的城市、物品的态度,他们一定是知道那些尚未在照片中出现过的东西始终等在那里,等着不同的眼睛不同的机器不同的摄影家,将它们一一导出。这样的曲解需要创造力的爆发,并且,以各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