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义上的立面,既是一种实际的功能要求,也包含了一种美学追求,业主与设计者希望公众在与建筑物接触的第一时间,就明白其追求与想要传播的观念与价值观。而立面也提供观众与之进行空间意义上的视线接触,以其细节与整体来打动、影响观众。
本次展览展出的沈昭良与罗永进两位摄影家的作品,不约而同地从被拍摄对象的正面着手,去观看、去发现、去展现对象的“立面”所展现的正面的以及背后的文化、历史与心理。
沈昭良的《STAGE》系列,展现的是流动于台湾城乡的舞台表演车。其拍摄手法,是从建筑学意义上的“立面”着手(当然有时也有稍稍的视角偏移,并非完全的正面。这个现象也发生在罗永进的作品里),从孔雀开屏似地全面展开的演出车的正面拍摄,给出一个让观众充分满足了解其特色的满开的正面。在建筑中,立面也许始终是一个设计师需要首先解决的问题。因为,人们面对的是什么,建筑需要在什么方面、方向首先影响人们的观感,建筑与周边环境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都是与立面密切相关,需要设计师深思熟虑地处理之。这些演出车,在设计时其实同样也有立面的要求。它们作为一种演出舞台,其正面的效果一定要达到视觉上的先声夺人效果。因此,它们也是一个最能体现设计师的想象与创造力的视觉表演空间。从演出车的“立面”着手,正可以把握从综艺表演车这个小型文化综合体所体现出来的有关台湾文化的最本质的事物。而沈昭良所采取的彩色巨幅的展示风格,更有利于释放出车子所具有的丰富的文化细节,而摄影的细腻描绘能力于此尽现。
无独有偶,罗永进的两个系列也是从“立面”着手。《开平碉楼》系列展现了广东侨乡开平的碉楼建筑,而《杭州民居》系列则展现了杭州郊区的富裕农民住宅。这两个地方的这些风格古怪的建筑的拥有者,都是在经济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的人所造。开平的碉楼建筑是晚清与民国时期出洋辛苦打拚几十年后衣锦回乡者所造,其建筑风格呈现了中西各种元素拼贴杂揉的特点。而杭州的民居建筑,则为1970年代末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先富起来的郊区农民所建,建筑风格、尤其是细部,往往体现了当地人的美学趣味。
开平与杭州两地的建筑拥有者们的共同经历是,都经历了经济上从贫困向富裕的转变,因此都有需要通过豪华的“立面”来展示“成功”与“富裕”的心理要求。而为这样的炫富心理所左右,其建筑往往无法避免不当的堆砌以至显得俗气。结果,这种炫耀性的堆砌,成为了开平、杭州两地的富人建筑的共通的美学追求。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叠加所得的堆砌,既成为了建筑的表情,也是一种文化的表情,但却是通过建筑这种硬体来呈现。
沈昭良与罗永进都不约而同地通过“立面”的展现来处理他们的题材,呈现不同的对象,说明他们都能够努力从对象本质的一面着手,以视觉的方式来挖掘并且传达对象外表之下的本质性的东西。而他们又同时想到通过类型学的方式,对拍摄对象加以相对系统的罗列并且展示。这一创作上的考虑,则更进一步地获得了从数量的角度来提示其本质性的一面的可能性。在摄影上,这种类型学手法的使用,可以达成以视觉方式通过量来展示质的目的,但同时也契合摄影的系统“收集”的本质。经过摄影家细细的刻划之后,这些“立面”通过展示其细节来充分展现其性格,并且最终成其为帮助我们进入建筑背后的人的“传记”的入口通道。